當我冤枉孩子後
薩提爾女士說,每一種防禦姿態的背後,都藏著一種渴望。
「媽媽誤會你了,跟你說對不起。」這句話,我幾乎是逃命般地對著空氣喊出。甚至不敢回頭看兒子那雙剛被冤枉的眼睛。
一切始於前天傍晚。兒子彎著腰,把折好的衣服、髒衣服一坨全抱在胸前。一股無名火突然竄上我的心頭。就在這時,我瞥見他衣服旁有個閃閃發亮的東西——「不要看手機!」話還沒想清楚,就已經脫口而出。
「哪有手機!哪有手機!手機在哪裡!」兒子瞬間爆炸,眼眶泛紅地瞪著我。時間在那一刻凝固。我腦中一片空白,只能轉身逃離現場。心跳還沒平復,就聽見自己自動化地喊出:「媽媽誤會你了,對不起。」但那一刻,我沒能回頭。沒能看著他說。
那份不安一直壓在胸口。直到今天,我終於停下來去感覺,它的名字叫:羞愧感。原來,這就是為什麼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想要躲藏。為什麼我的耳朵自動屏蔽兒子的抗議,為什麼我的意識選擇性拒絕承認錯誤——是長年累積的自我保護。
因為我太熟悉那個「批鬥自己」的版本——一旦犯錯,內心就會開庭審判。於是,我熟練地辨識並掐滅每一個自我批判的火苗,聰明的大腦就這樣欺騙自己:「看,我接納自己的不完美了。」
但身體從不說謊。那份深深的羞愧感,依然在我的心裡和身體裡四處流竄。
這次,我決定轉身,勇敢地走向自己的羞愧。近那份羞愧,才發現裡面藏著好多熟悉的聲音:
「妳怎麼又搞砸了?」「妳讓人失望了。」「妳丟臉了。」這些批判聲的更深處,是無數次因犯錯而難過的自己,只想被抱一下,等來卻是:「讓父母蒙羞!」
我終於懂了——原來我的「自我接納」一直只是理智的掩飾,我不是真的接納自己,而是壓制了那個不完美的自己。真正的自我接納,是:我聽見批評聲,但不讓它主宰我的人生劇本;我感受到羞愧感,但不讓它決定我的價值感。
這一刻,我請那個警鈴大作的理智到旁邊休息,然後張開雙臂,擁抱自己的羞愧,這個讓我無地自容的情緒,不是需要驅逐的敵人,而是引領我們更深刻理解自己的信使:我不用營造完美無缺的假象,我會犯錯、會後悔、會學習、會成長,而我承接地住。
邀請你跟我一起好奇,當你犯下失誤而想逃、想辯解時,溫柔地停下來,給自己一個理解的擁抱,一句:「沒關係,我們都是這樣學習成長的。」